乐意和乐然已是惊呆,六殿下从没有开过日蒙,读过天书,却竟会看得奏折,识得《尚书》里诘屈聱牙字句。
这太匪夷所思。
李言轻轻地拍拍身边床榻,说:“澜儿,上来。”
李澜乖乖地脱鞋爬上去,膝行到他父亲身边,仰着头看他。
这双眼睛干净漂亮,像是用水洗过黑琉璃样,仿佛未蒙半点俗世尘垢
谢丞相过来就直接把折子给六殿下,他们二人谁也没看过。
就是拿到也不敢看啊。
四目相觑间,却是李澜偏偏头,眨眨眼,说:“巩州刺史方旻说,今岁大旱,恐有蝗……好像是要钱粮什……后面,澜儿还没看。”
殿中时静无声。
所有人都惊诧莫名。
李澜笑得如既往天真无邪,灿烂可爱,李言却觉得身上发冷。
是什时候?
到底是怎……
这久,朝夕相对,他竟毫无所觉。
李澜看见他爹眼神盯着自己手上奏折,就合上递过去:“是谢丞相刚才拿来,说很要紧。”
李言慢慢地睁开眼,他有些头疼,低烧褪,却出身汗,湿冷粘腻,难受得紧。
他时没有动,眼睛看着明黄盘龙帐顶,有些模糊视线逐渐分明起来后,他又闭闭眼。
声纸页翻动声响传入耳中,李言愣愣,他侧头,只能看到靠坐在床前地上李澜脑袋。
自从册楚王之后李澜就开始留发,如今也像模像样地束着枚玉杯似小玉冠,发冠有些斜。
要是往常李言肯定会觉得可爱,把爱子抱在膝前给他正正冠也是会。
李澜不觉,他把折子递给他父皇,同时下意识地舔舔左手发黏指尖,上面还残留着点梅子糖酸甜味。
李言抬手接过那封折子,翻开就看见“臣巩州刺史方旻顿首再拜”字眼。
他把折子丢开边,低低地笑出来:“……旻也认得?”
李澜眨眨眼,不知道他父皇为什问这个,但还是说:“之前惹父皇生气,被罢官那个卢钦旻,不就……?父皇还说,凭他也配钦若旻天?*”
李言又是笑,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:“不得,连钦若旻天也记得?”
说着还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:“澜儿吃他梅子糖——只吃三块!”
李言仍旧言不发,只是觉得晕眩,发冷。
他百思不得其解。
乐意乐然等听到小皇子说皇帝醒,也都纷纷领着人进来,却看见皇帝抬手指指楚王手里折子,字句地问:“上头写得什?”
乐意和乐然对视眼,不知皇帝是在和谁说话。
毕竟他病中昏睡,床前却只放李澜个孩子守着,其实是有些难为人。
毕竟连兔子都不能给他抱进来。
他慢慢地撑起身,绸被从身上滑落下来,李澜耳尖动,跳起来看他:“父皇您醒啦!”
他手里还拿着那本打开奏折。
李言觉得晕眩,他目光盯着那本打开奏折,挪不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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