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哦,那就是不急。”胡彪碇说:“不急就不去,今天这天……”他抬头看眼夜空,好心提醒说:“海面怕是有些闹腾,你们行船小心些好。”
到此为止,他都觉得这只是次普通帮忙,不急,有别人,所以他不去也没事。
烂海陈也不劝,掏五张十块票子在手里,说:“小兄弟,这看得出来你忠厚。以后你跟,给你条好路,亏待不你。”
就因为那五张大票子,因为这句话,那天晚上,27岁胡彪碇第次知道,原来海里不光有鱼虾,还有电视机、香烟、手表……
再后来,他又发现,原来海里头连汽车都有。
他没生过病。
翻过船,但是都活下来。
每天,他船舱里都满是鱼虾,但是除糊口,这些并不能带来任何财富。小渔村太偏僻,会来这里收购渔获商贩,地位俨然如同皇帝。
那是个冬天晚上,胡彪碇收两块钱,卖掉满满舱渔获,买三毛钱烟,衣衫单薄坐在院子里抽烟,陪屋里眼睛已经看不清楚老娘说话。
小渔村很少听见汽车声音,烂海陈开着辆破烂掉漆小轿车,穿着不合身皮鞋和西装,出现在他家破落院门口。
人们在后来回顾这个国家那段“动荡历史”,很多时候都只注意到动荡本身,而忽略其他许多在此期间生长起来东西。
试想,当大量部门和机构都遭到破坏,失去功能和效力,当多数人迷失……剩下那些失去约束力地方和人,他们在做着什?
所以那其实也是个边缘人群走向“歧途”时代,个草莽峥嵘时代……沿海向外,龙蛇并起。
事实上,直到70年代末80年代初,这种混乱依然没能够得到有效收束。
80年代初,湖建省沿海个小渔村。
胡彪碇这辈子记得最深句话就是烂海陈告诉他,烂海陈说:“彪碇啊,你记住,海,是没有盖子。
“你就是胡彪碇?”
“嗯,是。有事?”
烂海陈笑笑说:“想请你帮忙出趟海。”
出海?渔村人互相帮忙习惯,偶尔有人家渔船没回来,妇女领着孩子来请,胡彪碇哪怕天黑,哪怕有风浪,也会帮着去找,所以他问:“现在?”
烂海陈抬手看看表,说:“再晚五个小时,凌晨点前后,人会来叫你。”
27岁胡彪碇还没有学会画自己名字,也没有妻儿。
有老,只个老娘。而父亲,早在他十三岁那年,就随家里小渔船起,留在那片祖祖辈辈“讨海人”既感激,又害怕和仇恨汪洋之中。
胡彪碇是在砾石沙滩和泥滩上摔跤长大孩子,在很长段时间里,他知道海里有鱼虾,有父亲,仅此而已。
从十三岁不得不跟着邻居叔公出海开始,到十六岁能自己行船独立捕捞,到十八岁,邻里帮衬,打造第艘自己渔船,直到27岁……
胡彪碇已经是这个村子公认,最强悍讨海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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