岳无尘没着没落、不言不语地坐在那里,双臂垂落,赤足盘起,把自己坐成座泥雕木塑。但他颊上额上水痕交错,又额外蒙上层惹人怜惜脆弱神情。
这样岳无尘,把卅罗颗心给彻底搅乱。
他怎?究竟梦见什?又为何难过成这个样子?
卅罗迅速意识到这并不是自己该想之事,逼着自己将心思转向复仇大业。
……白日杀不得,醉酒杀不得,睡觉杀不得,现在他神思混乱,总是时候动手!
他把酒壶朝后递去:“行之,给。”
……迟迟没有人来接。
他转头,丢行之,再回头,又丢溪云。
岳无尘这才发现他独身人走入片茫茫大雾中来。他驻足而立,四下张望。草木花石,山川涧溪,他样都不认识,以至于他根本找不到回去路。
……那些杏花春雨江南安逸日子去哪儿呢?他珍视那些人又去哪儿呢?
,微微垂下头,似是在认真听训。
这副柔顺模样冲淡少许卅罗心中郁气,他把岳无尘脚从木桶中捧出,用绒布擦净,把他抬上床去,出去倒水。
大概是苦中作乐吧,近来他从这点琐碎杂务中也摸索出点乐趣。
在他离殿后,岳无尘在身上设下层灵力隔护,随即枕着自己胳膊沉沉睡去。
岳无尘做个梦。
卅罗压抑住心里那股说不清抗拒之意,单膝跪在床畔,慢慢欺近岳无尘:“师父,没事儿。你是发梦魇,醒来便好。”
卅罗声音本就华丽矜贵,此时压低,听来更像是上好古筝音色,让人舒心,也能让人慢慢放松警惕。
他往前又挪几寸,筹谋着要冒回险,抱住这梦魇受惊之人安慰番,到那时,此人在怀,何愁找不到下手机会?
卅罗已将算盘拨好,却不意竟被岳无尘抢先步,把揽入怀中!
岳无尘着实是太慌
眩晕中,岳无尘听到有人在喊他:“师父……师父!”
……谁??是行之吗?
岳无尘喜,刚刚挣扎着撑开酸痛眼皮,道声音就在耳边炸开:“岳无尘!”
切神志瞬间归位,岳无尘觉出身上和脸上湿意。
天色已全黑,竹影浸在如水冷月间,遍洒床榻,卅罗身着寝衣跪在榻边,急得连尊称都忘:“……喂,你怎?”
梦里,他与溪云带着行之等风陵弟子出外踏青,行之是十六七岁时长相,跟在他身旁九枝灯与孟重光也与行之年纪相当。孟九似是发生口角争执,孟重光自后大步跑来,九枝灯则默不作声地紧追其后。
溪云呵斥二人句不成体统,却也没有深究,行之更是在身后捧腹大乐:“重光,仔细撞师父!”
“小灯,小心脚下!”
两名少年缥色发带迎风而动,像是水中长藻。很快他们没踪影,像是融化在风里。
岳无尘执玉壶,饮口酒,只觉心中安然,却未曾察觉天地不知从何时开始突然静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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