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本就不认得三清道长雕像,再加之彩漆脱落、石颅残缺,就连雌雄亦难以辨认。于是,他跪在脏兮兮蒲团上,默念着自己所有能想到神佛名字,挨个求个遍:“王母娘娘,观音娘娘,阎王老爷,柳树婆婆,只有行之个亲人,求求你们莫要带他走。”
求过神佛,心间稍安,徐平生回到弟弟身边,用堆在墙角破布黄幡把他包裹起来,自己则囫囵裹起衣裳,蜷于角落,昏沉睡去。
不知过去多久,他被身侧孩子嘶哑低吟声惊醒过来。
徐平生揉揉眼睛:
可怕高烧叫他张脸上唯有嘴唇是惨白惨白。
他抱着副烂棉絮,细窄肩膀瑟瑟抖动不已:“……兄长,饿,好渴。”
徐平生跪在他身侧:“外面都是鬼,都是妖怪。他们捉到们,是要拿们去喂虫子。行之,你再忍忍啊。”
孩子小声问:“喂虫子?”
徐平生把孩子抱紧在怀中:“……刚才出去查看时,看见隔壁徐叔……就是经常给娘送粮食徐叔,在村里小溪边走来走去,走着走着,他头栽倒在地,头掉下来,耳朵、眼睛里都钻出虫子……肥肥白白虫子,吃得圆滚滚,浑身都是血……”
卅四动身前往边陲小镇寻找徐行之,直至确定他身在何处,足足花三日。
三日间第个晚上。
子时,春夜,漏声残。
半夜风陵山烛火飘摇,守夜巡值弟子比平日多上数倍,前哨绵延至百里开外,严阵以待,随时警惕魔道来袭。
徐平生全副戎武劲装,怀剑睡于后山西南山门处。
彼时徐平生也是半大孩子,很难真正顾及别人心情,只想着将自己满心恐惧与身边唯可以说话人齐分担,却丝毫不觉怀中孩子眼中不安怖色。
孩子不再喊着要水要食物。
由于烧得厉害,他眼睛内延伸出细细薄薄血丝,再被水汪汪地浸,显得格外圆亮动人:“兄长,你别再出去,太危险。”
徐平生说:“好,不出去。”
把饿得发昏小孩儿哄得昏昏沉沉睡过去,徐平生把他用棉絮包着抱起,穿过道庙前堂,来到正殿,那里有三座并排而立三清道长彩塑泥像。因为长久无人供奉,香灰板结成块,蛛网云结如霜,四脚蛇淅淅索索地上下爬动,甚是萧索。
与他样备战夤夜、以致精疲力竭弟子有不少,像他般不肯回房、时刻戍守本位弟子同样有不少,和衣囫囵睡下弟子更是不在少数,然而大家都睡得三五成群,好在有突发情况时互相提醒、互为翼护,唯独徐平生四周是片微妙而尴尬空白。
自从年前,徐平生身边便少有人愿意靠近。
好在他已习惯此事,但是旦入睡后便绵绵不尽地纠缠于他梦魇,他至今仍习惯不。
……今日他又梦见过去发生事情。
个年幼孩子躺在间小小道庙地上,腿上被划开条长约指深约半寸伤口,隐隐有些溃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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