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往前踏步,把鬓侧云发朝后拢去,露出淡粉色耳朵。
转瞬之间,他陷入片黑暗之中。
青砖小楼、雨棚、灯笼、小摊、茶馆尽数消失。
背对着他忙碌父亲、说黄段子小贩、被惹恼少女、煮茶小童,都化为道道幻影,从四面八方飞涌而来,归于九枝灯身。
不消片刻,街道变为片寸草不生土地,唯有电光雪亮亮地扯开天空虚假幕布,露出真实而又可怖嘴脸。
身着清净白衫,衣袂飘飞九枝灯在灰扑扑街道上行走,显得格外秀丽突出,然而小贩们却视他如无物,兀自叫卖,招徕客人,彼此说黄段子逗笑,惹得路过少女怒瞪。
九枝灯直奔间临街青砖瓦房而去。
那瓦房里满布温暖烛火光辉,飞虫丁丁地撞在透光明纸之上,留下片片乌黑污渍。
当九枝灯穿过栽植着葡萄架小院、推门跨过木制门槛时,便把股风雨味道带入房中。
堂屋里收拾得很是洁净,桌三椅,几亮窗明,正屋中央墙壁上镶着“凝辉钟瑞”四字牌匾,墨汁淋漓,下笔畅快,其意气之张扬,看得出来是出自于个嚣张得意青年之手。
灯入主风陵山之后,授意把这几棵橡木铲去,又从千里之外搜寻几棵与他记忆中形貌相似松树,移植到殿前。
——树仍在,人却已是面目全非。
从通天柱到青竹殿,共计七百六十八步,九枝灯稳妥地走完这程,推开殿门,把切喧嚣隔离在重重门扉之外。
……死寂片。
不管是有人在殿外喊杀震天,还是有人在殿内哀哀夜泣,门内门外人都互不相知。
九枝灯立在光秃秃旷野上,业已恢复本相,素衣如雪,但在如此空荡地方,他如鹤般
正在摆碗筷男人闻声回过头来,笑道:“梧桐,回来?”
九枝灯浅浅点头:“嗯。”
站在门前已不是白衣飒踏九枝灯,而是名顶着温暖笑颜少女,头云鬟梳得齐齐整整,鹅黄色衣衫被门外风吹得翻卷起来,勾勒出初熟胸脯与纤细腰肢。
徐三秋笑道:“快去洗洗手。稍等,你兄长还没回来。”
九枝灯听见自己说:“好。”
九枝灯坐上殿内主位,沉吟片刻,伸手握住盛装朱砂所用浅口圆砚,指尖灵力微动,眼前登时是片高速运转物换星移。
待他再睁开眼时,他已离开青竹殿,身处于片热闹俗世街道上。
赭石色暮意降临这条街市,然而夜生活刚刚拉开帷幕。
他身旁是卖澄黄色皂儿糕摊贩,整条街以这点而起,延伸出无限热闹与辉煌。灯笼盏盏亮起来。地面上淡淡土腥味里掺杂着股叫人心安甜味儿。路旁茶馆中煮着酽茶,茶香沿着窗户徐徐卷出,与满街世俗香气中浑然混为体。
天似乎是要下雨,平地卷起股潮湿腥风,小贩们敏感地辨认出这落雨信号,纷纷支起雨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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