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个再普通不过渡口,没有任何多余装饰,顶部篷布被带着暖意江风刮起角,而因为江水有所加快,木制渡口甚至有些松动,随着时停云踏步而上微微摇晃着。
他看着时停云摘下银盔,放在渡头处,旋即撩袍下拜。
动作干净利落,是少年军人独有意气风发。
身为军人,他们无需燃香招魂,只需三个结结实实响头。
时停云解下他那件薄披风。
凡北府军路过叶舟,都需得下马,牵马而行。
主将需得跪在渡口前祭衣,卫江中战士亡魂,披衣回家。
除此之外,还有三不祭。
战时不祭,急情不祭,不敬不祭。
上次严元衡率军驰援时,同样路过此地,因为战况紧急,路都未曾停歇,直接从叶舟赶过去。
追兵随时降临,满地尸首实在无法安葬,时惊鸿又恐南疆人会戮尸践尸,只好忍痛下令,将中原士兵尸首推入血红江水中。
孤魂沿江而行,终有归家之期。
次年,天下太平。
名在北府军做多年火头军老兵,在某日清晨请见时惊鸿,见面便拜,语无伦次地道,多谢时将军,多谢时将军。
时惊鸿头雾水,扶起他来,问是何事。
,好像大家都在小声讨论件事。
严元衡有些奇怪:“他们在说什?”
时停云骑在他白马上,银盔上白穗被江风吹得刷拉拉作响。
他答:“回十三皇子,渡口要到。”
渡口?
红底金纹披风,仿佛道红云卷入江中。
有士兵响应,将头盔、鞭子,甚至老娘临行前缝制鞋袜投入
待返回时,他心中挂记受伤时停云,路驰过,也没有人提醒他。
毕竟他不是北府军人,就算是,以他过分翻涌心绪而言,也算得上“不敬”。
严元衡分神想着昔年之事,不到刻,前军便停下来。
他身侧时停云偏身下马,身上赤色披风闪,便被江风向侧掀起。
叶舟到。
他举着封信,泪眼滂沱道,他妻子昨日来信,信中说,她梦见儿子回家来,穿着染血铁甲,浑身透湿,也不说话,只在门前磕三个响头。
醒来后,他老妻蹒跚着来到门前,跪在儿子刚才在他梦中跪拜地方,抚摸又抚摸,好似那里还有残留水迹。
那火头军泣不成声,说,若无时将军引路,他儿子魂魄难返,多谢时将军厚恩。
他久久听不到时惊鸿回应,抬头看,愕然发现,上位时惊鸿也在饮泣不止。
自此后,北府军定下规矩。
是,看此地地形,若他所记不差,前方便是叶舟渡口。
严元衡陷入沉默。
在他尚在幼年时某个冬日,南疆养精蓄锐,发动场战争。
南疆骑兵军优越,是有备而来,时惊鸿那时也不过是个二十刚出头青年将军,初领兵权不久,鏖战中与大队伍失散,沿江且战且退,于叶舟附近发生激战,以时惊鸿方险胜暂结。
那战,血染盈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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