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女们给他收拾洗漱过,又让他换寝衣,便都退下。君怀琅却没什睡意,独自点着灯,坐在窗下,望着外头灯火掩映月色。
许是他从没见过人受刑,被那满地血晃心神,他竟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与这样个人清算前世旧账。
他想,自己得静静。
就在这时,有人自外头敲门。宫女小声报说,淑妃娘娘来。
君怀琅走过去迎,就见淑妃也已经卸妆发,此时穿着寝衣,外头裹着件缀着狐毛织锦披风,径直走进来。
——
金吾卫复命之后,宴会便不欢而散地结束。淑妃连忙派身边大宫女点翠过来,将君怀琅扶住,要送他回去。
薛允焕也带着君令欢匆匆赶来。看到君怀琅独自站在宫灯下,唇色都发白,薛允焕吓跳,连忙冲上前来:“他们把你也打?”
君怀琅又看那血迹眼。已经有太监抬着水桶,来洗刷石阶。血迹在清水冲刷下淡去,被轻而易举地抹掉。
“没事。”君怀琅回回神,轻声道。
等三十杖打完,汉白玉石阶已经染上鲜红血。
金吾卫们收杖,便进殿去复命。唯独留下薛晏,独自跪在阶前。
他头垂得有些低,喘息片刻,还是伸出手,勉强撑在石阶上。君怀琅下意识地想上前,却见他已经撑着地面,缓缓站起来。
他忽然想起今日薛允焕才告诉他。
燕郡城破,他带着数百骑兵和突厥大军周旋,之后全军覆没,他硬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,奔袭数千里,回长安。
“想来你也没睡呢。今天是不是吓着?”淑妃和他起在窗边坐下,说道。“陛下也真是。非要你去教训他做什?”
君怀琅知道,他
薛允焕还是不放心,硬是亲自将他送回淑妃鸣鸾宫。虽说今日出这大岔子,但君怀琅和君令欢还是要搬到宫中来住。
鸣鸾宫奢华,位置也极佳,不出片刻便到。
君怀琅在宫门前抬头,就见处处堆金积玉,连斗拱都雕刻着缠枝芍药,以金粉涂饰。绕过庭院中精巧小花园,便是鸣鸾宫主殿,前后四个配殿,由游廊连接在起。
薛允焕回去后,君怀琅和君令欢就被引到东侧配殿。那处配殿离正殿最近,窗子向阳,冬日里地龙也是和正殿连在起。
夜色已深,君令欢半路上就开始打瞌睡。回到房中没多久,就沉沉睡去。君怀琅待她睡下,就回到自己殿中。
他眼睁睁看着薛晏转过身去,独自离开。他步伐很慢,带着隐约蹒跚,走出很远,都没有个人来扶他,只有他似乎站不稳,抬手按在蟠龙汉白玉扶手上。
等君怀琅回过神时,面前只剩下地暗红血迹。
他自幼接受教育中,十恶不赦人,都是咎由自取。
可是从没人告诉过他,有些恶人,在他人看不到漫长岁月中,在绝境中独行许多年,从来没有人向他伸出手过。
他自己也早已习以为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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